左手飲用水,右手生物醫藥,在身家縮水近千億的情況下,68歲的鐘睒睒仍以4550億元的財富,再度登頂中國首富。
企業家身份、文人打扮、火爆性格,是鍾睒睒的三個關鍵詞。
生於落魄的知識分子之家,成長於人文與理想交織的80年代。從泥瓦匠到文人再到商人,在互聯網技術把中國商業變得面目全非時,他似乎在吿知眾人:商業的本質從未改變。
只是,曾經的那些人與事,早已模糊。
01
匠人-文人-商人
不熟悉的人很難想象,在商場擁有如此成績的鐘睒睒,過去也曾因為文人的清高,對所有商人不屑一顧。
他曾在多年前自我剖析:“文人中的能人只能算半個強人,商人中的能人才是真正的強人。”
至少相比於馬雲、宗慶後、李書福,鍾睒睒的確是一個比較低調的人,幾乎不在媒體上露面。
比如在浙江知名的浙商大會,馬雲是其常客。而同為浙商的鐘睒睒,卻從未參加過。若非農夫山泉上市,大家可能還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
這部鮮為人知的賣水之王成長史的最初,要從杭諸往事開始説起。
1954年,鍾睒睒出生在浙江諸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家裏一貧如洗,小學5年級就輟學,被送去學泥瓦匠,後來又學木匠。
這段經歷,外界少有人關注,鍾本人也從未多談。
直到國家恢復高考的那一年,無數人迎來命運的轉折,鍾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因為學習中斷過早,鍾睒睒連“基本的代數知識都沒掌握”,自然很難考得上大學。兩次高考,他距離招生線每次都差20多分。直到1977年,才勉強考上電大中文系。
隨後,輾轉文聯、《江南》等工作後,電大85屆學生鍾晱晱入職《浙江日報》工作,開始了自己的文人生涯。
當所有人回憶起80年代時,“人文”與“理想”,是最醒目的兩個關鍵詞。
那一年,張瑞敏砸了76台質量不合格的海爾冰箱,柳傳志正在琢磨倪光南的“漢卡”技術,馬雲當選了杭州師院的學生會主席。
擁有知識的人大多要尋找一個出口,而這個出口,在現代社會,大概率是財富。
5年記者生涯,讓鍾睒睒接觸到不少企業家,也逐漸萌生出從商的念頭。
1988年,趁着海南的開發熱,鍾睒睒吿別了《浙江日報》的體制工作,開始下海。
他先是嘗試在海南辦過報紙,又開過蘑菇種植公司,還擺過地攤、買過窗簾,但無一不以賠錢收場,甚至一度心灰意冷想要回去繼續當記者。
但命運終究還是眷顧着他。
1991年,在老鄉宗慶後的支持下,鍾睒睒拿下娃哈哈口服液廣西、海南總代理。其中,海南是經濟特區,批發價特別便宜,天生就有着浙江人商業頭腦的鐘晱晱有了更大“胃口”,於是他把貨倒騰到售價更高、市場更大的廣東,以低於當地市場價格出售,迅速就獲得了人生中第一桶金。
也就是我們俗稱的串貨。
許多大佬的第一桶金,來得都並不光彩,鍾睒睒也未能免俗。
紙終究包不住火,這種損公肥私的行為激怒了宗慶後,毫不猶豫地收回鍾睒睒的代理權,後者也知理虧。
宗、鍾二人多年後的“水戰”也在此埋下了伏筆。
但不論如何,在娃哈哈的這段經歷,讓鍾睒睒對中國的保健品市場有了更深理解。
在參加某位海南朋友的壽宴時,鍾發現當地人特別愛喝一種由鼈和龜熬製的湯。靈光一閃,覺得這麼好的食材,何不包裝成保健品出售。做成湯自然是不好運輸和儲存,但藥丸可以。
1993年,憑藉從娃哈哈賺取的第一桶金,39歲的鐘睒睒創辦海南養生堂藥業。
聽起來高大上的配方,加上鋪天蓋地“養育之恩無以回報”等廣吿詞,養生堂魚鼈丸一炮而紅,即便是在各種養生品氾濫的90年代,也佔有一席之地。鍾睒睒很順利賺到人生中第二桶金,很快搖身一變成為千萬富翁。
當年,龜鼈有多火?
1997年春晚,趙本山小品中,“養甲魚,你咳嗽也一年五六萬”的台詞足以證明。
此時,頗有資本的鐘睒睒,終於下定決心,重回飲料界,與老東家娃哈哈一決高下。
這是他走向人生最輝煌的征程。
02
征途-登頂
人的一生都在回望童年。對於鍾睒睒這些老一輩人來説,年少時的困頓,在獲得世俗上的巨大成功後,也未見消退。
而鐘的態度,多少也映射出諸暨人的特點,頗有些“卧薪嚐膽”之意。
1996年,已年過不惑的鐘睒睒回到杭州,創辦浙江千島湖養生堂飲用水公司,即後來農夫山泉的前身。
就像是對瘋狂的保健品、海南房地產等舊時代的吿別。
事也湊巧,這年6月,丁磊創立了網易;一年之後,騰訊成立;又過一年,阿里巴巴成立;再過一年,百度成立。
所有人都在等着千禧年之際,互聯網泡沫破裂後爆發的那一刻。閒話慢表。
彼時,市場上已經有康師傅、娃哈哈等飲用水巨頭,想要出頭很難。或許也是因為如此,農夫山泉另闢蹊徑,推廣自成一派,顯得有些另類。
鍾睒睒摒棄了傳統明星代言的硬廣吿,而是以微電影的情懷來做宣傳。也正是這種形式,讓其開始深入人心,讓全國人民記住了廣吿詞。
有人説,農夫山泉的成功之處,並不在於飲用水,而來源於成功的廣吿。
農夫山泉有點甜。
這是一段營銷的神話,而有點甜這三個字,成為農夫山泉叫板純淨水巨頭的最大武器。善於造勢鍾晱晱牢牢把握住了市場核心——消費者,一系列操作使競爭者目瞪口呆。
並在各大純淨水巨頭競爭得不可開交之際,再次放出“我們不生產水,我們只做大自然的搬運工”的話語。
農夫山泉廣吿語升級,來源:國盛證券
2000年,一場蓄力已久的飲用水大戰,終於爆發。
據説,直到農夫山泉新產品發佈會前一天,整個公司團隊都還沒想出能夠引爆新品的話題。但一夜之後,鍾睒睒在新聞發佈會上當場宣佈:農夫山泉不再生產純淨水,全部生產天然水。
緊接着,他又歷數純淨水對人體無益的論調,並公佈了細胞實驗、動物實驗、植物實驗數據。
而此時純淨水市場的龍頭,鍾睒睒當年的老東家,佔據了中國純淨水50%市場的娃哈哈終於坐不住,聯合了69家水企,對農夫山泉口誅筆伐。
這一輪純淨水、天然水之爭,引得全國關注,各大媒體紛紛報道。農夫山泉也藉此契機,名聲大噪。
直到2000年7月9日,新華社發出專家提醒:不宜大量長期飲用純淨水。人們也普遍接受這種觀念。
紛爭才終於算吿一段落。
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農夫山泉一戰成名,迅速風靡全國,直到成為今天的國民品牌。
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用來形容鍾睒睒最恰當不過。
在商業版圖擴張上,他毫不含糊。
農夫山泉大獲成功之後,又陸續推出很多飲料產品,從飲用水、果汁到運動飲料,一應俱全。
可能很多人沒聽過鍾睒睒其人,但幾乎沒有人沒喝過農夫山泉,看過朋友瘋狂喝茶派、買過尖叫,而這些都是農夫山泉旗下的品牌。
到2001年, 鍾睒睒將手伸進醫藥領域,其持股98.38%的養生堂,耗資1710萬元收購經營不善的萬泰生物95%股權。這家公司幾經易手,到鍾睒睒手裏,才終於逐漸穩定下來。
2020年4月29日,萬泰生物登陸科創板,連續拿下23個漲停板,全年漲幅高達2230%,位列全國之首。儘管在去年8月見頂後持續震盪,但如今的股價,仍在發行價的30倍以上,市值1668億。
來源:Chioce
而鍾睒睒通過直接和間接持股萬泰生物的股份,為75.15%,即1253.5億財富,成為鍾睒睒首富之位下最厚的一塊墊磚。
來源:Choice
2020年9月8日,農夫山泉上市,開盤漲85.12%,創始人鍾睒睒的身家達到4000億港元,首次超過二馬,成為新的中國首富。
下午收盤時分,農夫山泉股價從39.8回落至33港元,鍾睒睒的賬面財富縮水,將首富之位重新還給馬化騰。
他也被人們稱作“半小時”首富。
但無論如何,經此一役,這位老派企業家已經無法再低調。
在科技公司頻頻湧現造富神話的這些年,來自傳統消費行業的“食業家” 鍾睒睒,就像是橫空出世一般。在首富的桂冠落到他頭上之前,絕大多數人都沒聽説過這個名字。
人們更驚訝的點在於:賣水的,為什麼這麼掙錢?
實際上,飲用水的生產成本,除了前期水源勘測、礦產資源出讓金以及機器折舊費用,幾乎是零成本。
生產的越多,成本就越低。
農夫山泉毫無疑問是世界上最賺錢的搬運工。
究竟有多暴利?看一下農夫山泉招股書就知道——包裝水的毛利率都在60%以上。
比如我們平時買一瓶農夫山泉是2塊錢,其中的利潤就高達一塊二。
來源:招股書
與其説農夫山泉是大自然的搬運工,倒不如説是大自然的印鈔機,更是鍾睒睒的印鈔機。
03
峯上風光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中國首富的位置,都是馬化騰和馬雲輪流坐,彼此交替,你追我趕。漸漸地,人們對首富是誰開始不再關心,下意識覺得反正是二馬中的一人。
而此時突然竄出來的鐘睒睒,對所有人來説都是一種驚喜。
從籍籍無名,突然躥升到中國首富。
人的一生中,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或許就那麼三兩個,鍾睒睒就是把握住了機會的人。並在飲用水這個紅海市場異軍突起。
做個小調查,在不百度的情況下,現在你能記住的飲用水廣吿有哪些?
康師傅、冰露、農夫山泉、怡寶、娃哈哈?
可能大多數人都只能記得,“農夫山泉有點甜”。
而今,這句流傳了20多年的廣吿詞,已經深深烙印在每個人腦海中。農夫山泉這家中國最賺錢的飲用水公司,雖然經歷過大幅回調,市值也仍還有4500億港元。
農夫山泉作為鍾睒睒最大的財富,可以説鍾睒睒的身價隨着農夫山泉股價的跌漲而起伏的。
農夫山泉股價走勢,來源:Chioce
去年2月17日,福布斯富豪榜千億美元的門檻首次迎來中國人,鍾睒睒憑藉1005億美元,摺合6500億人民幣的財富,超越巴菲特、扎克伯格,在全球排名第五位,再次走進人們的視野。
毫無疑問,他創造了歷史。
從“半小時首富”到穩坐雙榜單首富位置,從農夫山泉上市至今,鍾睒睒的“江湖地位”越來越穩。
然而,起來得快,跌得也快,鍾睒睒的財富值就像過山車一樣刺激。
自2月17日跨進千億美元門檻起,農夫山泉股價一路下滑,到四月初下跌近40%。鍾睒睒的財富短短一個月蒸發了2400元人民幣,在全球富豪榜的排名一度跌到17位,與馬化騰並列中國首富。
去年6月,又因旗下白桃氣泡水“產自”日本福島的營銷翻車,被疑使用核污染原料,農夫山泉深陷輿論漩渦,股價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陰跌。
直到今天,鍾睒睒的財富較去年巔峯期,仍是縮水1000億左右,但這沒有影響到其首富地位,因為另外幾位互聯網巨頭,在2021年折損得更多……
年近古稀、老之將至,回顧鍾睒睒過去的種種經歷,就像一本值得反覆閲讀的小説,讓人回味無窮。
如今,中國飲用水市場早已是一片紅海,8成份額被農夫山泉、怡寶、百歲山、康師傅、可口可樂和娃哈哈瓜分,各自都有忠實的消費羣體,想象空間已經不多。
他和他的農夫山泉,未來還能否給這部書帶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