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巨潮
2月5日,頂着“短視頻第一股”光環的快手(HK:01024)上市,首日股價大漲近200%,市值突破萬億。彼時的快手,市值與整個A股傳媒行業的總市值相差無幾。行業觀察者驚呼:快手沒瘋,市場瘋了。
瘋狂的市場逐漸冷靜下來。伴隨着香港市場科技股的集體回撤,快手股價很快腰斬。
同樣的腰斬式下跌,也發生在新東方在線、明源雲、微盟等公司身上,不過由於快手的體量太大,對於指數的影響更加明顯。甚至有投資者抱怨快手一家連累了整個恆生科技指數。
資本市場的高估值,對於A股、美股、港股上市的科技互聯網公司來說都同樣重要,這幾乎是世界上最聰明的資金給公司的發展投出信心票。但高估值自然就會帶來更高的期待——企業需要用業績證明自己配得上。
快手的最新一季報雖然業績表現尚可,但投資者仍選擇用腳投票。財報發佈第二天,快手股價下跌11.46%,一天之內即蒸發千億市值。
對於一家內容型的平臺公司而言,用戶基數和商業化效率是兩個重要的增長引擎。無論哪一個加速開動,都可以帶動平臺的業績和估值上新臺階。
但分析快手的這份財報不難發現,快手的用戶增長痼疾一直沒有得到解決。巨潮曾在《快手掉隊》、《火爆認購與用戶流失:快手上市的AB面》文章中對此進行提示。而廣告、電商等商業化效率的提升,與當前接近12倍的市銷率(PS)相對應仍顯乏力。
快手上市之前,即使是最樂觀的分析師,也只敢預測“上市一年內,快手能夠挑戰1萬億市值”,但市場情緒迸發出來的貪婪,遠超分析師們最瘋狂的想象。上市首日市值已成了壓在快手身上的重擔,而要重回巔峯、跨過巔峯,快手要展示出的成績還遠遠不夠。
01
“短視頻第一股”初考
字節跳動還未上市,快手作爲“短視頻第一股”確實有很強的稀缺性。
從IPO價格定在115港元(總市值約4400港元)就不難看出,快手管理層和承銷投行對其估值是比較保守的。上市當日即上漲兩倍也意味着快手IPO定價定低了,未能實現上市融資利益的最大化。
快手管理層的判斷與不少機構投資者的態度也是一致的。資本市場習慣“老大給溢價”的邏輯,快手作爲行業老二,似乎沒理由享受太高的估值。
但天價還是出現了。一方面是彼時流動性寬鬆,市場情緒躁動,追求優質資產;另一方面,字節跳動還未上市,快手作爲“短視頻第一股”確實有很強的稀缺性。如果看好或配置短視頻賽道,快手是唯一選擇。
目前在各種類型的內容平臺當中,短視頻幾乎是最佳的商業模式:用戶上傳內容,成本低,不需要像長視頻一樣大量購買昂貴版權;用戶黏性很強,用了就很難離開;搶佔用戶時長的能力很強,一刷就停不下來;變現方式多樣——直播、電商、廣告等。
尤其是在消費互聯網紅利殆盡,用戶增長見頂的環境下,所有平臺都在競爭同一批用戶和時長,此消彼長。短視頻作爲一個商業化上更加“先進”的形態,在用戶粘性和時長碾壓長視頻,甚至在蠶食用戶在即時通訊應用——也就是微信上的使用時長。
第九屆中國網絡視聽大會上,騰訊副總裁孫忠懷評價部分低智低俗短視頻“消耗了用戶大量時間”、“潛移默化衝擊用戶觀念”、“拉低用戶心智”引起熱議。在這背後,其實無論是騰訊視頻、愛奇藝還是微信,都存在用戶時長被短視頻平臺奪走的挑戰。
時至今日,快手仍然能夠享受接近12倍市銷率的估值,這很大程度上代表着資本市場對於短視頻商業模式的看好。“短視頻第一股”快手,也爲整個行業的估值水平打了個樣。
02
大力沒能出奇跡
在不燒錢拉新促活的情況下,快手面臨非常大的用戶流失壓力。
不過,儘管所處的賽道和商業模式優秀,快手仍然面臨了嚴峻的增長問題——用戶規模似乎已經碰到了天花板。5億MAU有可能是快手很難突破的關卡。
用戶規模是一家內容平臺的基本盤。如果沒有龐大的用戶基數,無論是廣告、直播、電商還是金融服務等變現方式,都只是“無米之炊”。
如果把內容平臺比喻成一個正在接水的水杯,水龍頭不斷進水(新增用戶),同時水杯底下有一個漏口在不斷流出水(用戶流失)。如果進水大於出水,水位即用戶規模就會上升。反之用戶規模就會下降。
爲了穩住基本盤或者增加用戶數,很多平臺會大量燒錢拉新、促活。所謂“大力出奇跡,典型如當初的趣頭條就爲了短期的用戶增長而瘋狂投入。這種方式確實可以在短期內取得明顯成效,但停止燒錢後,用戶有可能會加速流失。
快手曾經在這個問題上摔過一次跟頭。去年,快手斥重金與2020年央視春晚達成獨家合作,有報道稱,快手該次的春晚贊助費用是有統計的公開數字以來最高的。但這次合作帶動快手的日活在短時間內上了一個臺階,但很快就跌了回來。
公開數據顯示,2020年春節前後,抖音和快手的日活分別在4億和3億左右。而根據2020年8月的數據,抖音的日活躍用戶已經超過了6億,幾乎是快手日活的兩倍。
在鉅額的推廣投入下,快手也在2020年打破了連續三年盈利的局面,導致了63.48億的虧損。同時,其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也由正轉負。
今年一季度,快手延續了燒錢換用戶的做法。數據顯示,快手的單季營銷費用116.6億元,佔其總營收的68.5%。這一數字已經快要趕上以燒錢著稱的拼多多了,後者同期的銷售與營銷支出爲130億元左右。
鉅額營收費用導致快手的虧損持續擴大。其一季度經調整後的淨虧損約爲49億元,而去年同期則爲43億元。
不過快手的大力卻並沒有出現奇蹟。今年一季度,快手應用DAU和MAU均實現了增長,DAU爲2.953億,同比增長16.5%,MAU爲5.198億,同比增長5%,相比鉅額的支出顯得乏善可陳——近117億換來了4410萬的新增月活用戶,算下來平均每個新增月活用戶的成本是264元。
關於快手用戶增長的問題,巨潮曾在此前的兩篇文章中提示,這背後的原因包括,抖音快手的同質化和對快手的替代、有社交屬性的短視頻平臺存在的網絡效應、以下沉用戶爲主的生態(和名聲)難以吸引高線城市用戶、短視頻市場用戶數量的飽和,以及來自微信視頻號的競爭衝擊等等。
可以較爲確定的是,在不燒錢拉新促活的情況下,快手將面臨用戶流失壓力。但繼續燒錢模式的話,快手會面臨虧損幅度加大的問題,投資者的擔憂也會隨之加劇。
03
隱形天花板
快手的用戶和收入增長目前還跟不上成本費用的飆升速度。
通過燒錢來換用戶的做法並非不能持續。正如當初的拼多多,如果用戶可以持續留存,並且爲平臺貢獻足夠多的收入或帶動其他用戶加入平臺,形成正向循環,那就是良性的增長模式。
關於這個問題有個非常關鍵的衡量指標,即獲客ROI(投資回報率)。該指標要求花錢獲取用戶產生的獲客成本,長期來看不能低於這個用戶產生的生命週期價值,即LTV≥CAC。
鑑於這個指標是長期動態的,我們以當年單個月活用戶的收入貢獻和成本費用進行對比,可以發現,快手的用戶和收入增長目前還跟不上成本費用的飆升速度。
這背後的主要原因是快手的商業化效率尚未完全開發,仍有增長潛力。如電商業務和廣告業務在快速增長,而本地生活業務纔剛剛起步。
因此,當前的資本市場選擇接受其短期虧損和投入產出不成比例的問題,而押注於快手未來的商業化效率提升。
但這種容忍也是有條件的。在投入產出不成比例的情況下,一旦商業化效率不能快速提升,那麼投資者的信心就會消失。一季報業績公佈後,快手股價的大跌與此不無關係。
從一季報披露的數據來看,快手的商業化效率開發的情況喜憂參半,並未超出市場預期:表現亮眼的是,廣告收入85.6億元,同比增長161%;電商交易總額達1186億元,同比增長219.8%。
但直播業務存在隱憂:在日活和月活都增長的情況下,收入同比下滑了19.5%,僅有73億元。直播的付費率也從從高峯期的14%,掉到了這季度的10%。
電商業務雖然GMV高增長,但是由於平臺對賣家進行了一定的補貼和返點,使得其貨幣化率遠低於目前的主流電商平臺。如果將包含電商的其他服務業務收入12億元全部算作是平臺抽成,那麼快手一季度的電商貨幣化率也僅有1%。按照這個比例,即使今年電商GMV超過1萬億,對應的收入也不過是100億元。
可以預見,未來一段時間,在直播業務已經摸到天花板的情況下,快手的收入提升將主要來自於廣告收入、電商GMV的增長和電商抽成比例的提高。
目之所及,無論是電商業務還是廣告收入,對手抖音都給快手劃定了一層隱形的天花板。今年4月,彭博社報道稱抖音日活將在2021年達到6.8億,約爲2.3個快手。
電商業務方面,據公開消息,抖音電商2020年全年GMV超過5000億元,快手則是近4000億元。
廣告業務方面,抖音第一季度收入超過 310 億,約爲快手廣告收入的3.6倍。由於快手的私域權重佔比大,用戶有大量時間刷新“關注頁”,這導致其人均Feeds低於抖音,廣告變現的空間更小些。
在抖音的隱形天花板之下,未來的一到兩年時間內,資本市場對於快手的收入增長很容易形成較爲準確的預期上限。
對於投資者而言,這意味着市場很難出錯,投資者難有超額收益的機會;對於快手而言,要突破這層天花板,無論是在用戶增長上,還是商業化效率上,還有很多功課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