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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證宏觀:對近期海外波動的六問六答
格隆匯 06-15 08:32

本文來自格隆匯專欄:趙偉宏觀探索,作者:趙偉團隊

投資要點

2022年6月13日,美國市場再次股債雙殺。在此,我們就投資者關注的幾個問題,談談我們的想法:

Q1:美國為什麼又出現“股債雙殺”?

5月會後我們持續提示通脹魅影未消、聯儲最鷹的時刻尚未過去,聯儲進入“走鋼絲”階段;幾隻“幺蛾子”導致“緊縮交易”再度升温:拜登和鮑威爾會談強調抗通脹、歐盟新增對俄製裁、美國5月CPI超預期。

Q2:市場現在的緊縮預期走到了什麼階段?

市場2022年全年加息預期升至332bp,押注6、7月分別加息75bp,9、10月分別加息50bp,這接近聯儲最“鷹派”的官員Bullard給出的2022年加至3.5%的指引,聯儲後續空間越來越窄。這顯示市場認為聯儲會將 “軟着陸”後置,堅決貫徹抗通脹(甚至是以衰退為代價為需求降温)。

Q3:美國通脹説好的“3月同比見頂”呢?

5月CPI同比超預期,主要來自俄烏衝突次生影響——能源和糧食。核心CPI同比確實進一步回落。當前約束仍在供給端:全球供應鏈(疫情導致停工停產)、美國勞動力供應以及油價。

Q4:聯儲快速收緊,美國經濟會進入衰退嗎?

美國經濟當前最可能的走向,是類似1970年代“滯脹”類型的衰退。當前美國需求確實已處於下行通道。2022年年內距實質的衰退可能仍有一定距離,但2023年衰退壓力不小。在走向“硬着陸”的道路上,“衰退交易”和“緊縮交易”的交替很可能將會繼續重演。

Q5:“通脹難下”vs“需求轉弱”,聯儲會怎麼選?

和70年代不同,聯儲和白宮都深刻意識到,即使成本型通脹也需要聯儲負責,聯儲實際加息操作很難在年內戛然而止。但即使是沃克爾,衰退來臨時也無法只側重於通脹。因此,隨着經濟壓力加大,對沖壓力也將對應上升——“鋼絲”越走越窄。核心關注點可能在於,政界應對中期選舉的策略要點何時會從通脹轉向需求。

Q6:外部波動加大,需要擔心中國嗎?

美國高通脹+財政貨幣雙重收縮的格局,將給中國外需帶來壓力。但美歐及其他新興市場需求降温的背景下,對於全球而言,中國經濟的企穩,可能反倒是全球需求穩定的重要因素。外部的波動可視為負面背景板,中國市場的主線仍在國內。中國的相對獨立性反倒可能吸引全球資金。

風險提示:全球通脹持續性超預期,全球央行貨幣政策收緊超預期。

Q1:美國為什麼又出現“股債雙殺”

聯儲“走鋼絲”階段,通脹魅影和緊縮風險都沒有解除。我們在5月FOMC會後提出,雖然加息50bp和縮表開啟的“靴子落地”,但聯儲最鷹的時間尚未過去。供給端約束仍在、需求端開始降温,聯儲處在一個“走鋼絲”的階段:理想的路徑是“供給改善——通脹回落——貨幣政策邊際轉松——美國經濟軟着陸”,但這個路徑容錯率是比較低的,一旦出現“幺蛾子”,則股債市場會再次出現高波動。

5月以來,美國市場確實進行了一階段的“衰退交易”和“Fed put”。5月FOMC會議以來,部分零售股一季報不及預期及、部分美國經濟數據趨弱、疊加2024年票委Bostic在5月24日發言宣稱“考慮9月暫停加息是有意義的(make sense)”,美國市場實際上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衰退交易”和“美聯儲看跌期權交易(Fed put,即認為聯儲會轉松救市)”:美股先跌後小幅反彈,10年期美債利率從5月8日頂部的3.14%一路下行至5月27日的2.74%,美元指數從5月12日頂部的104.8小幅回落至5月27日的101.6。

幾隻“幺蛾子”:6月以來“緊縮交易”再度升温。近一週以來美股快速回落,10年期美債利率一度上行70個bp至3.44%,美元指數也一度反彈至105.8,這都指向緊縮交易在快速升温。而誘發這一變化的幾隻“幺蛾子”分別是:(1)5月31日,拜登和鮑威爾會談,拜登指出“他的首要經濟任務是遏制通脹,但這主要是美聯儲的職責範圍,他會尊重聯儲獨立性”,隨後多位聯儲官員,包括Bostic本人都開始糾正市場預期;(2)6月2月,歐盟批准第六輪對俄製裁方案,WTI 油價再度衝高;(3)6月10日,美國5月CPI數據公佈,整體讀數顯著反彈且大超預期。

Q2:市場現在的緊縮預期

走到了什麼階段?

市場預期已經逼近聯儲最鷹派官員此前的指引。截至2022年6月14日,市場對2022年全年加息預期從上週末的293bp上行至332bp——即除去今年已加息的75bp外,還需再加息250bp以上。

從節奏來看,根據CME期貨隱含加息預期數據,當前大部分市場參與者押注6、7月分別加息75bp,9、10月分別加息50bp,此後的11、12月則回落到單次加息25bp——這已經非常接近聯儲最“鷹派”的官員Bullard給出的2022年加息至3.5%的指引,而在6月FOMC會議靜默期前,其他官員給出的指引仍然是2022年加息至2.5%左右。

這似乎在顯示,市場認為聯儲會將 “軟着陸”的考量進一步後置,而堅決貫徹抗通脹(甚至是“衰退式”需求降温)的形式抗通脹。

Q3:美國通脹説好的“3月同比見頂”呢?

5月CPI同比超預期,主要來自俄烏衝突次生影響——能源和糧食。此前,市場普遍預期美國通脹同比讀數在3月見頂。我們在2月的報吿中詳細闡述過我們美國通脹的預測模型,並且提出了三個向上超預期的風險點:油價、供應鏈、居民通脹預期的自我實現。5月CPI同比超預期的部分,主要是能源和糧食分項。——源自俄烏衝突及後續制裁的超預期。考慮到油價對核心通脹影響的滯後性和持續性,在此前模型的基礎上,我們上修三季度同比讀數下行的斜率及全年通脹平台:若WTI油價全年中樞升至105美元/桶,則2022年年底通脹同比將從此前預期的5.2%抬升至5.9%。

5月核心CPI同比確實從3月見頂回落,結構上符合我們此前判斷。一方面,以房租、機票為代表的服務價格持續上行,成為通脹主要支撐;另一方面,商品需求處於下行通道,但商品價格——尤其是新車及二手車價格仍然受到芯片供應鏈的制約。

約束仍在供給端:對本輪美國通脹三大供應問題的觀察。本輪美國通脹的三大約束,在於全球供應鏈(疫情導致停工停產)、美國勞動力供應以及油價。就全球供應鏈而言,中國復產復工逐步推進、美國港口擁堵持續好轉,整體是向好的;就勞動力供應而言,雖然財政有餘糧,但低端勞動力不可能持續不迴歸,大趨勢來看應該後期也能看到改善;那麼不確定性則更多來自油價。伴隨着聯儲在需求端的快速降温,如果供給端不出其他“幺蛾子”(包括地緣衝突、疫情、工會等等),則核心通脹應該還是繼續呈現回落趨勢。

Q4:聯儲快速收緊

美國經濟會進入衰退嗎?

近期美債10Y-2Y再現倒掛,我們此前討論過倒掛對衰退的指示意義市場對美國衰退的擔憂也明顯抬升。關於衰退的討論,部分投資者可能實際想問的是“衰退交易”是否會再次重現?

首先,需要區分的概念是“衰退交易”和“衰退”。“衰退交易”更多是來自美林投資時鐘,對應的經濟週期特徵是經濟增長趨弱、通脹回落,呈現出債券、現金表現優於股票和商品的特徵。而經濟週期討論的衰退通常基於NBER的定義,即連續兩個季度環比增長為負(2020年除外)。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定義對通脹是沒有討論的,我們遍歷二戰之後美國經濟的歷次衰退期,發現只有1970年代的衰退期,通脹仍在較高水平。因此,美國經濟當前最可能面對的環境,可能是類似1970年代“滯脹”類型的衰退。

基於此,進一步觀察美國經濟,美國當前確實已處於下行通道。首先,財政刺激“餘韻”逐步消退,超額儲蓄消耗加速,居民商品消費進入下行通道;其次,通脹開始通過勞動力及庫存成本影響企業生產效率和盈利,居民消費者信心也受到影響;第三,外部需求不容樂觀——歐洲受困於高企的原材料價格,拉美等新興市場則頻頻陷入“聯儲緊縮”和“糧食危機”的雙重恐慌;第四,聯儲加息導致的金融條件緊縮,可能通過股市、房市對居民造成負財富效應,支撐美股(尤其是頭部科技股)的低利率環境一旦逆轉,則融資成本抬升將給研發支出的“續航”和回購帶來壓力。從這個角度來看,美國本輪進入衰退的概率不低。

節奏上看,2022年年內美國距離實質的衰退可能仍有一定距離。本輪主要是美國政府代替私人部門加槓桿,所以居民、企業、銀行的資產負債表都還較為健康。更需要關注的時間可能是2023年——這意味着在走向“硬着陸”的道路上,“衰退交易”和“緊縮交易”的交替很可能將會繼續重演。

Q5:“通脹難下”vs“需求轉弱”

聯儲會怎麼選?

如果回顧NBER定義的二戰之後美國經濟歷次衰退期,“滯脹”性質的衰退,仍然只有1970年代是最好的參考範本。因此,我們再次詳細回顧1970年代聯儲的三次“兩難”,對當下的貨幣政策得出一些啟示

和70年代不同,聯儲和白宮都深刻意識到,即使是所謂供給端、成本型通脹,聯儲也不能袖手旁觀。1970年代,美國之所以陷入十年高通脹“頑疾”,除了兩次石油危機以外,彼時美國政界、學界和聯儲對貨幣政策和通脹關係的認知,是很重要的因素:當時主導的凱恩斯主義學者認為,通脹不由聯儲引起,也不應由聯儲負責。沃爾克—格林斯潘的嘗試,得出了改變現代貨幣體系認知的三大結論:寬貨幣會助推通脹、聯儲需抗通脹、央行政策可信度(公眾通脹預期)是穩通脹的關鍵。考慮到聯儲本輪落後於曲線,短期通脹預期高企、長期通脹預期存在失控風險,Bostic此前給出的9月暫停加息的考量,顯然是過於樂觀的。即使聯儲態度出現鬆動,實際加息操作很難在2022年年內戛然而止。

但即使是沃克爾,在真正衰退來臨時,聯儲也無法只側重於通脹。而即使是到了美國通脹預期完全失錨的時候,決心糾正公眾通脹預期的沃爾克,在1980年代的衰退期,也採取了貨幣對沖。因此,暫且不談鮑威爾是否有意效仿沃爾克,如果美國經濟進一步冷卻,尤其是如果失業率開始觸底反彈,在國會中期選舉不明朗、財政已經面臨“支出懸崖”的情境下,鮑威爾對沖的壓力也將對應上升。

白宮和國會的經濟政策的重心所在,是聯儲主席及官員的決策的重要影響變量。1970年代伯恩斯和米勒,常常因為其過寬的貨幣政策被批評為缺乏獨立性。但從馬丁和沃爾克的經歷我們可以看到,即使聯儲主席本人想按照自己的意願推進貨幣政策,但也很難不顧及白宮和國會的壓力。只要白宮和國會仍然將“通脹”視為選舉的頭號敵人,那麼聯儲“剎車”的動力可能就沒有那麼強;聯儲態度鬆動的前置問題,是政界應對中期選舉的策略要點何時會從通脹轉向需求——這需等通脹及緊縮對私人部門壓力進一步顯現。

Q6:外部波動加大,需要擔心中國嗎?

美國高通脹+財政貨幣雙重收縮的格局,將給中國外需帶來壓力。如前所述,在能源和糧食供應短缺的背景下,歐洲和新興市場的需求已經開始降温。而通脹高企,財政貨幣雙重收縮的格局,意味着美國的需求也已經面臨下行壓力。目前,隨着疫情約束放開,全球復甦的核心邏輯從商品消費復甦轉向服務業。從全球投入產出表來看,美國服務業對中國的拉動係數也明顯較低,這意味着對中國出口的拉動也將逐漸下降,從而給外需帶來壓力。

對於全球而言,中國可能是最重要的經濟增長點。由於中國在對抗疫情的週期中領先美歐約一個季度,且2020年疫後相較於美國財政的刺激較為剋制,所以本身就面臨經濟下行的壓力。因此,雖然油價上升,豬價或也將回暖,但核心需求仍然是偏弱的——通脹對貨幣政策的約束顯著小於美歐。此外,新冠肺炎二季度給長三角及整體經濟帶來了額外負面衝擊,當前的政策重心仍是“以我為主”,側重複產復工的推進和“穩增長”。可以説,對全球而言,中國經濟的企穩,可能反倒是全球需求穩定的重要因素。

外部的波動可視為負面背景板,中國市場的主線仍在國內。中美利差倒掛體現出的貨幣政策進一步背離,也引發部分投資者對資金外流的擔憂。我們在4月11日《此倒掛非彼倒掛》中就提示,資金流動和人民幣匯率穩定的核心痛點,是疫情的防控和經濟的復甦——基於利差所影響的資金,可能相當部分已經在4月人民幣大幅貶值的過程中流出了。在4月下旬以來,中國市場確實也體現了相對於美國市場的獨立性。誠然,海外市場大幅波動會給國內市場帶來情緒傳染的壓力和階段性擾動。但對於全球資金而言,在美國市場動盪的過程中,跨市場的資金需要去尋找的是,和美國經濟相對獨立且有容量的市場,中國可能反而是較好的選擇。

風險提示:全球通脹持續性超預期,全球央行貨幣政策收緊超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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