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提價這件事,星巴克事先早就張揚了。
2月初,星巴克CEO凱文·約翰遜在財報電話會議上表示,公司在過去的四個月裏已經提了兩次價,在未來幾個月將繼續提價,以應對通貨膨脹和疫情相關的勞動力市場所帶來的利潤擠壓。
在消費者陸續發現星巴克對包括美式、拿鐵等產品上調了1-2元不等後,星巴克官方迴應稱,自2月16日,對中國內地門店的部分飲品和食品進行小幅價格上調。
一些具體的提價包括:大杯的冷萃冰咖啡從36元漲到了37元,大杯摩卡從35元漲到了36元,大杯美式從28元漲到了30元……
「星巴克還值得買嗎」迅速佔據了微博熱搜的榜首。
就調價而論,星巴克「只是做了所有咖啡都在做的事兒」:1月初,Tim Hortons對九款商品進行了1-2元的上調,而自去年12月,瑞幸數百家門店外賣和自提飲品上調了3元左右。
與網上的沸沸揚揚相比,星巴克的線下生意看上去歲月靜好。在接受《AI財經社》採訪時,不乏有人表示會繼續喝,「漲價1塊錢是屬於可以接受的範圍」。
這邊咖啡集體漲價,那邊要與星巴克一較高下的喜茶奈雪則下調了價格,喜茶甚至第一次出現了價格低至個位數的飲品。它們離星巴克遠了一些,倒是離蜜雪冰城越來越近。
本文試圖探討兩個問題:
1. 星巴克漲價的底氣從何而來?
2. 爲何星巴克連漲,喜茶就得自降身價?
利潤承壓不能解釋四個月內連漲三次。翻開財報就知道,近十年來,星巴克毛利率穩步上升,2021年報數據接近70%,並且淨利率水平比2020年提升了11%。
況且全球範圍內的9個咖啡豆種植中心更爲星巴克提供了強大的原材料供應,基本保證了原材料的穩定供應和成本優勢。
此番漲價,說白了還是想趁熱多賺點。
從市場來看,對咖啡的需求一直存在。2019年,我國年人均咖啡消費杯數3.7杯,到了2021年,這個數字變成了9杯。
《AI財經社》的報道中提到,北京國貿的星巴克門店依然熙熙攘攘,成都的一家店銷量沒有明顯變化,也沒有顧客來問漲價的事情。
更內部的原因,則在於星巴克的品牌力和渠道壁壘帶來的議價權。
在廣爲流傳的《星巴克裝逼指南》裏,40塊的星巴克一定得配上《財富》或者《福布斯》,不看雜誌就得看iPad或者MacBook,並且點單的時候千萬不要說要「小杯」。
這話雖然是段子,但確是星巴克品牌形象在大衆心裏的真實側寫。20世紀末進入中國的星巴克用「第三空間」和咖啡文化最早完成消費者教育,每每提到星巴克,人們腦中浮現的一定是奔波在高樓大廈的都市麗人、商務精英。
正是有了這種品牌力,星巴克在渠道佈局上佔盡了優勢。一方面是星巴克會爲購物中心帶來流量;另一方面是星巴克的品牌定位和寫字樓、商業中心的客羣相吻合。因而星巴克能享受到購物中心門店租金議價權,一般比其他咖啡廳便宜約15%,還能拿到一樓、臨街的店面。
從1999年星巴克在北京國貿中心開出第一家店到如今超過6400家店,星巴克正好趕上商業地產高速發展時期,這正是其他咖啡品牌所不具有的窗口期優勢。
而伴隨着商業地產從一二線城市開到三四線城市、一二線的咖啡市場趨於飽和,星巴克也把店開到了下沉市場,讓小鎮青年們也享受了一把第三空間。最新的一組數據是,星巴克在二三線城市的咖啡門店數量已經超過了一線城市。
不光商業地產,星巴克還佔據着人流量巨大的交通樞紐,有人對廣州飛機場、火車站及地鐵站等交通樞紐附近進行測算,發現這些區域內覆蓋了67家星巴克,佔到廣州星巴克門店總數的88.2%。
一邊是強大的品牌效應,另一邊是渠道護城河,星巴克築起充滿安全感的圍牆,生出敢漲價的自信。
雖說安全感是自己給的,但也得看行業卷不卷。
現制飲品的雙子星非咖啡和新式茶飲莫屬,截至2020年底,中國咖啡館數量有10.8萬家,新式茶飲的門店數多至37.8萬家。但雙星的競爭激烈程度卻不可同日而語,這廂星巴克連漲底氣,那廂喜茶自降身價,誰活得更憋屈一目瞭然。
相較新式茶飲,咖啡市場的競爭目前更爲溫和,原因可從消費力、競爭階段、產品屬性作以解釋。
1)消費力
星巴克的消費者能接受漲價,因爲喝咖啡的人本來就屬於消費力更強的一羣人。
從客羣畫像來看,現磨咖啡的受衆較現製茶飲年齡段更大,且整體看購買力或更強。現製茶飲的客羣裏,超過80%的消費者月均收入大於5000,以90和00後爲主(70%);現磨咖啡則有6-7成用戶購買力在高級白領及以上,有車人羣佔比約七成以上。
2)競爭階段
當新式茶飲在芒果上內卷時,咖啡品牌則開啓了差異化擴張。
國內市場達到千店規模的咖啡品牌,現在只有星巴克與瑞幸,前兩名之後的鋪店率直落千丈。但瑞幸能快速擴張,除了靠資本燒,更重要的是其主打「功能性」的品牌力被市場證實。
瑞幸的門店設計沒有朝聖第三空間,而以面積更小的快取店爲主,低價格帶也被消費者用腳投票。上海這邊獨好的Manner咖啡更是把這條路走到極致,10平米的店面、自帶杯減5元,這等程度只得讓舒爾茨重新認識中國人對價廉物美的畢生追求。
「茶+萬物」的套利密碼還被瑞幸學了去,爆品生椰拿鐵讓對咖啡沒有功能需求的人也入坑,再一起被咖啡因灌醉,直到離不開它。起家上海的Seesaw咖啡二次破圈就靠的是更好喝的飲料咖啡。
2018年,正值瘋狂擴張期的瑞幸給星巴克寫過一封信,那意思是讓老大高擡貴手——《給行業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讓中國消費者有更多的選擇》。
信裏,瑞幸歷數星巴克的壟斷罪狀,其中一條就是:星巴克和物業簽訂排他性租賃合同。排他對象包括國內外數十家咖啡連鎖品牌、咖啡佔營業收入30%以上的店鋪,甚至只要名字包含「咖啡」的商家也不放過。
二者看似競爭得水火不容,但換個角度,國內咖啡市場能容納兩家6000店規模的直營品牌(瑞幸門店有部分加盟),以及還在不斷開店的新勢力。反觀新式茶飲,作爲門店數量最多的直營品牌,喜茶在2022年1月的門店數量不過879家,卻已下探市場搶起中端奶茶的生意。
原因不難理解:國內咖啡消費還處在「都偏好」的普漲階段,提高滲透率是各家品牌的目的,重點是讓更多人喝起來;但現製茶飲已度過提高品類滲透率的市場教育階段,閉店量從2013年下半年就開始走高,白熱化的競爭讓行業已步入用效率洗牌的階段。
3)產品屬性
但咖啡品牌能走出差異化,新式茶飲的競爭卻更加白熱化,這還與產品屬性有關。
相較咖啡消費的功能需求,新式茶飲消費更偏休閒,品牌熱度是消費者選擇的重要考量指標,這也意味着產品可替代性較強。初代喜茶的爆款王者「芝士奶蓋茶」當初是一杯難求,後來茶顏悅色的網傳配方又衝上熱搜——別怪消費者無情,少女們也只是想給163個奶茶品牌一個家。
由於創新程度更高於咖啡,再疊加各地區消費能力、文化風俗、口感偏好等方面具備較大差異,區域性現製茶飲品牌較多,這意味着喜茶們進入市場時不僅要和連鎖兵打,還得和地頭蛇一戰高下,你看長沙誰喝喜茶?
更重要的是,咖啡的供應鏈壁壘或相對較低,主要是咖啡原材料種類較少。而新式茶飲這邊,原材料多元不說,水果茶供應鏈更加複雜,折耗較難控制,且機器化程度低,門店製作更難標準化。
雀巢大中華區咖啡業務資深副總裁何文龍就曾對媒體說過:「國內咖啡市場還在做大蛋糕的階段,遠不到內卷的時候」。
同爲「合法上癮」,舶來的咖啡和本土的新式茶飲,卻有着不同的配方和賺錢邏輯。
一杯茶的咖啡因含量約是一杯咖啡的一半,結果就是咖啡的成癮性更強。在成熟的咖啡市場,比如美國市場平均每人每天消費1.87杯咖啡,其中1.3杯都在早餐期間,而現製茶飲的消費場景以外賣和逛街爲主,消費頻次相對更低,只有12%的人會每天消費一次。
更主要的區別在於,它們賺的是兩種情緒的錢。
白領喝咖啡是爲了提神醒腦,做好打工人;喝奶茶喝的是閒情逸緻。比如學生喝奶茶是爲了含一口甜,再跟對象撒嬌說,「想喝秋天裏的第一杯奶茶」。
一個是討生活,一個是搞浪漫,誰纔對咖啡因剛需?哪一種「癮」料自帶漲價底氣,恐怕也不言自明瞭。